【生命夥伴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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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距夫妻勤守護．實例篇

【生命夥伴】

█林薏瑋

妳若無其事地說丈夫又出差了，這次要四個月後才拿得到假期回來。嘴角微微翹起，似乎想把語氣提升起來。
法國小館裡手風琴樂音抑揚迴盪，三五個衣著輕便休閒的客人低語談笑。侍者收走盤碗刀叉，在我們面前各擺上一個圓潤白瓷杯。咖啡香氣伴隨氤氳裊繞，濃醇中帶點苦澀，彷彿不經意間泄漏了飲者的心緒。
可不是嗎？男主人缺席的期間，妳就得一個人扛起裡外家務，像是單親媽媽般，時間和體力一人當兩人用。這些年來，妳一定倦了。
想聽聽過來人的心聲嗎？多年前我也曾走過與丈夫分住兩地的幽徑，體察了箇中滋味，或許能了解妳的心境。

習慣成自然
一開始，公司仰仗他的雙語能力並專業知識，經常派他往亞洲接洽業務。更因他數次表現傑出，為部門立功，職位跟著步步高陞。丈夫受器重，我引以為榮。那時在家照顧兩個學齡前的幼女，丈夫出差也是我的假期，三餐可以不那麼講究，偶爾外食，讓女兒們嚐嚐鮮。
幾年下來，無論什麼事情一旦淪為習慣，再新鮮的感受都遲鈍了。隨著丈夫職位步步高昇，偶爾出差演變成留駐亞洲，我也習慣了他不在家的日子。週間送孩子上學、打掃、接孩子、做飯，一天就過了；週末上街購物，禮拜天上教會，一週也過了。
規律作息的好處是日子過得很快，沒時間自憐自艾；而壞處是時間過得太快，來不及認真思想日子到底怎麼過。朋友們總是誇我獨立、能幹，自己一個人照顧孩子把持家務，讓丈夫無後顧之憂。
那時還沒有太多人在意這種「遠距婚姻」的家庭形式，更沒有人顧念其中的丈夫、妻子、孩子，會有什麼缺憾。

究竟少了什麼？
缺憾，常在最不經意的時刻驀然領會。
午後，偌大的公園裡出奇地安靜，仲秋碧空清澄如玉，翩翩彩葉猶如紛紛撒落的色紙。女兒們在湖濱追逐，那由腳步聲、笑聲譜出的溫馨，他不能同享。
女兒在鋼琴發表會上奏出精湛佳美的樂章，全場觀眾起立，熱烈的掌聲長達數分鐘，這份激勵人心的光榮，他無法分得。
那一天參加小女兒的家長會，給了我當頭棒喝。
才進教室，眼光便受到牆壁上小朋友們的畫吸引，熱切想找出娟娟的傑作。果然，柔和的色彩描繪著一名短短頭髮的女人，牽著兩個梳著小辮子的女孩，三人面孔微微上仰，好像正享受著陽光。太可愛了！但是當我勉強自己也瀏覽其他孩子的塗鴉，便覺得娟娟的畫好像少了什麼。
我問老師畫的主題，她回答﹕「我的家庭。」
再定睛細看，不，娟娟的畫沒有少什麼，她在粉藍天空的一隅，勾勒出一架飛機。對她來說，家庭是媽媽帶著姊姊和她，一起望著坐在飛機裡的爸爸。
妳也注意到孩子們平時談話中，已經不太聽見「爹地」這個詞了嗎？這也難怪，一個不具體存在的人，就算是再親密的家人，又怎能確實在每日生活中、在心思意念中，容讓他佔一席之地？

團圓餅寄摯愛
的確，家應該是甜美回憶的博物館。常在遠地的他誠然錯失許多珍貴片段，卻不意味我們不能製造值得懷想的事件。
再說，如果我不做任何努力，任憑地域距離拉遠親子、夫妻的心，這個家至終還能稱為「家」嗎？
溝通的重要大家都知道，要如何辦到卻需要智慧。
妳可以想像，那可是沒有 e-mail、Skype 的「近古時代」喲！越洋電話費貴，但家人更寶貝。我鼓勵兩個女兒各自向爸爸報告一天中的趣事、糟糕事。
丈夫一向疼惜她們，對女兒們一點芝麻大的進步都鼓掌歡呼。若是她們誠實招供受媽媽處罰，也以慈言安慰，要她們體貼我因辛勞而易怒。若是女兒們錯失與爸爸講電話的機會，我也會代為傳達他的想念。
有機會逛附近的農民市場，我會和女兒們一起選購手工禮品和他愛吃的餅乾，連同小卡一併寄給他。一次突發奇想，買了熱騰騰的安姑媽團圓餅，用錫箔緊緊包裹，以快遞寄去他的辦公室。沒幾天他打電話來說收到了，餅餘溫猶存，顧不得同事的眼光，當場兩三口便吃了。
女兒們開心的笑臉，簡直和他一模一樣。誰曾意料團圓餅真能把我們的心意圈兜在一塊兒哪！

雪地大車禍
當然，生活很難盡如人意，妳我像單親媽媽，總有無力、無助之時。
那時我們住在北方，常常冬天在接送孩子路上，車子陷入雪堆。大女兒婷婷從車後使勁推，我來掌握方向盤。才十歲的她怎可能有力氣？我們交換任務，我來推她來開。從鏡子裡看見個兒嬌小的她緊抱方向盤，身體盡力前傾才勉強搆著油門。
母女奮鬥著，一面心疼女兒，一面渴望他能分擔。奇妙的是總有同路的媽媽司機停下，指揮車裡的大孩子助我們一臂之力。
記得一天下午，接了孩子，正趕著去上鋼琴課。陰沉的天空撲簌簌飄下花瓣大的雪片，不一會兒街道已被凝凍成銀白世界，車子也都慢下來。能見度不是太好，我分神探看路牌，沒有留意號誌已轉為紅燈，眼看就要撞上前車。
我心裡一慌，猛踩煞車，車子不但沒停下來，反而開始打轉，緊接著「砰！砰」幾聲大響，然後一片死寂。

神勇母女檔
不知道引擎、壓縮器的傷勢，不敢開暖氣，女兒們在車裡瑟瑟顫抖。我在雪地裡回答警察的問題，向其他車主道歉，翹首等候來接我們的蘭姊。
不知隔了多久，警察離開，車子也被拖走，我們母女三人僵在路邊，像三個垂頭喪氣的雪人。極冷的北風只吹得我心頭怒火熊熊！
當我與警察、拖車公司、修車廠、保險公司交涉，當我心裡極其害怕，最需要幫助時，那個在上帝面前立誓，無論平順或艱難一輩子保護照顧我的人在哪裡？坐進蘭姊暖烘烘的車裡，她先拿餅乾給兩個女兒，誇她們很乖。她也柔聲禱告著，為我們的平安感謝上帝。我的情緒也平息許多。
晚上他打電話來，女兒把事件始末原原本本交代了。等我接過話筒，他急切問道：「妳還好嗎？」
片刻間我必須做個決定，該拿他出氣，還是反過來安慰他？抬眼瞥見女兒們正屏息等候我的回答……
「嘿！你都不知道我們三個女生多麼神勇，車子面目全非，人還毫髮無損。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為我們禱告呀？」

懸念守望
一點幽默可以拉近夫妻感情。然而長久維持夫妻心靈相契合容易嗎？當倆人無法日曦日暮聚首，婚姻的盟約愈顯得虛渺脆弱，尤其外界誘惑如此強。
妳也清楚亞洲商場的風氣，公事不見得公辦，飯局、卡拉OK等等應酬似乎難以推辭。但是丈夫卻明言他基督徒的身分，絕不涉足聲色場所。若有女士示意期望發展工作以外的情誼，他會直接表明對我的愛與忠貞。
深受他的正直感動，我更堅定作他後盾與夥伴的信念，就算無法時刻陪伴扶持，還是可以藉著禱告，祈求上帝作我們的倚靠。
一次他工作所在地颱風來襲，好幾天斷了音訊。我想像著他的住處缺水停電，可能還需要住進避難所，那裡的伙食肯定好不到那裡去，床鋪不過是張小榻，周圍人聲嘈雜，怎麼休息？真恨不得飛過去看看究竟。就算幫不上什麼忙，倆人共度風暴還可彼此有個照應。

我想念的是……
宛如礦工的妻子守在坑口切望丈夫平安獲救，我也徹夜守著電話。回想這麼多年與他身隔兩地，獨當一面慣了，是否意味著夫妻情分淡薄呢？對我來說，丈夫到底是什麼？養家的經濟來源，冬夜暖被窩的火爐，或者只是一個想念牽掛的對象？
認真思量，古人把夫妻擬為比翼鳥，傳神地描繪倆人互相依附的關係。不僅各自擷取對方優點彼此獲益，也是共同完成上帝將我倆配合時已預定的計畫。
我想念的是他帶領全家一起讀聖經、唱詩歌、禱告；我想念的是我們探望教會朋友時，齊心鼓勵他們；我想念的是當彼此分享生活和工作上的心得，不僅心有戚戚，還能引發更深層次的回應；我想念的是只有他能容忍我偶爾迷糊、常常迷路，也只有我能欣賞他的無趣古板。
最後他終於打通電話報平安，他滿有信心的口氣讓我放下擔憂，我們一起感謝上帝。

重拾兩人世界？
有了這次經歷，我們體會夫妻同住同行還是最好的，決定儘快結束遠距家庭的生活方式。有了這樣的信念，機會就出現了。他換了工作，先搬到美國南部，我則張羅整修房子，準備出售。這期間大女兒找到工作，小女兒也大學畢業，現在可以安心陪伴老公享受空巢。
再次回到倆人世界，感覺有點像新婚。這麼多年沒有如此長久相處，還得經過一段磨合。有時候覺得他怎麼連教會聚餐準備的餐點都有意見，後來發現是他顧及教會裡孩子多，不能上辣菜，老人多，肉要燉爛。他的體貼細心讓我刮目相看，也因為他早一步和教會裡的朋友建立友誼，當我搬來時，他們早把我當家人看待，不會讓我有「轉學生」落單的尷尬。
近十年前我有機會學習寫作和編輯，沒想到成了我人生下半場一個轉捩點。藉此認識一批真性情的文友，擴大生活圈，提升眼界，也看到上帝要我努力的方向。當再次和丈夫共同生活時，我已經不再是看報紙只為了剪折價券的黃臉婆。身心靈的精采亮麗，令他耳目一新，更使他愛慕。
丈夫不在家，需要一只傾聽的耳朵，一個倚靠的肩膀嗎？容我陪伴妳等候他歸返。團聚之前，需要夫妻倆人同心呵護婚姻家庭，因為你們是生命夥伴。

延伸閱讀書目
《放洋的孩子》，林家興著，張老師文化，1982，臺北。
《為婚姻立界線》（Boundaries in Marriage, by Henry Cloud and John Townsend），克勞與唐森合著，董文芳譯，道聲，2004，臺北。
《當好男人遇見性試探》（When Good Men Are Tempted, by Bill Perkins），柏比爾著，楊高俐理譯，雅歌，2001，臺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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